谁赐你永恒的安息
Barry 4 2010-02-15 14:21:47
2006年,莫扎特诞辰250周年,伊朗导演巴曼戈巴蒂应邀拍了一部以莫扎特名曲《安魂曲》为故事发展轴心的纪念影片——《半月交响曲》。完成后不到一个月被伊朗政府指责为强调独立精神、离经叛道,在伊朗国内遭到禁播。
导演也曾拍摄过《醉马时刻》、《乌龟也会飞》,虽然只接触过两部作品,我也能看出点熟悉的端倪。这份熟识来自这个民族雅俗共赏的幽默,来自这个民族永远游离的不幸。这种混杂的民族秉性,让外族人总是怀着同情与敬佩的的心情来欣赏这夹缝中诞生的艺术。当然也仅能停留在欣赏程度,因为这种内外交困的局面已经成为一种被反复讨论的现象,存在其难以调和的本性。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提到伊朗,人们记住的关键词除了核武器,最多的还是美国的总总作为(这时发现内政独立是何其重要,一个国家的政事都被喧宾夺主,那还有多少自由可言);至于提到伊朗的电影,不是对电影有所了解的人,谁会知道这个国家在电影领域取得的骄人成绩及对本民族生命状态的深致关照。对许多人来说,国内充斥的越来越多的快餐式电影加上好莱坞批量生产的声色大片,就足以让闲暇时光丰富多彩了,而像《半月交响曲》这类电影只能被冠以“闷”的标签。但就是这样,我尤其敬佩伊朗这些前仆后继的电影人们,他们是浊世中的警醒者,看得清事实,担得起责任。也许这种投石问路的作为只能掀起小小涟漪,尽管这个世界并不在乎,但它依然给人以勇气,因为这种局面下,敢于说出口就已是一大步的突破。
“我不惧怕死亡,因为我生时他不在,他来时我已死,任何得失都比不过死亡”,电影以哲学家齐克里的诗来开启序幕,而整部电影看下来,除了有音乐这条主线,“死亡”也是不得不提的命题。棺材、墓地、葬礼、生命杳无音信的消逝,所有这些能与死亡直接画上等符的章节安排,让本来就沉重的主题更加严肃。“死亡”一向带着尘埃落地的总结意味,但在这里,连一个小小的参加音乐节的愿望,也只是开得了头却结不了尾。你就看他们准备的表演曲目,偶尔透露的细碎片段吊足了观众的胃口,以为最后焦灼的心能得到安抚。但随着成员和乐器的不断流失,外在阻力的不断浮现,灵魂人物最终的交瘁而逝,即使有诺言,那被信守的机率又有多少?!虽然电影开头交代,为了庆祝当地海珊政权的垮台,库德族的Mamo(导演把他比作当地的莫扎特)带领他的十个儿子,去参加在伊拉克召开的库德圣音乐节。说起来这是件很平常的事,但当地政府的垮台并没有带来向往的自由,新的势力自然而然的接替,根深蒂固的偏见还是存在,外来的压制也从未消失。影片中起调节气氛作用的甘草,一直将BBC,CNN当做他斡旋求助的筹码,而人们也心甘情愿的为这实则永难实现的允诺大开绿灯。一群可爱的人!可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并不在乎,尤其是一些强权国家更是对这种单纯的信仰恣意践踏。而说到族内的压抑,那就不得不提伊朗和伊拉克严禁女性公开演唱的传统。在为找何秀而走进那座禁闭所有女歌手的村落里,一组令人震撼的镜头最终也成为了影片被禁的重要依据。在那里,1334个女人,执统一的皮鼓,哼一致的曲调,唱同样的心声,一种如仪式般的现呈,使得那荡气回肠的歌声显得尤为如泣如诉……但旅途还未结束,被她们寄予厚望的何秀最终也在现实面前退缩,尽管不是出于求全,尽管是为了保护Mamo,但可以肯定的是出于对强权、对传统的畏惧。至于后来出现的半月,她无疑是个勇敢的女子,勇敢到不带一丝女人的柔弱,行动敏捷,话语掷地,不容置疑,连一向是主心骨的Mamo都任由她安排,将重任托付,但我无法保证这种勇气是否会耗之不竭。
在上部电影《乌龟也会飞》中,导演安排了个会预言的孩子,在本部影片中Mamo一行人出发前,有个儿子特地去问了一下神灵的谕示。用国内的话来说这叫迷信,但在如此一个语境下,我们可以这样联想:就像成功不会教会你什么,只有失败才会给你启示一样,物埠年丰的闲适年景很难提供深刻的启示,唯有在苦难中残喘的民族才会从沁入骨髓的痛楚中体味智慧。因此,这类神灵的告知,实则是尤保清醒的人的智慧总结,是对强权侵压的控诉。
《安魂曲》是莫扎特最后的作品。莫扎特之前曾对妻子说:“我想为自己写一首安魂曲。”很快,瓦尔茨格伯爵请他作一首安魂曲以悼念亡妻,让莫扎特以另一种形式开始着手对自我灵魂进行安抚。在病困交加之中,莫扎特虽才未尽,却身先卒。而库德族的Mamo为了让本民族的音乐为世人所知,踏上了阻困重重的不归之路。音乐一路相随,却从未被完整演奏,最终长眠异地。就纪念而言,导演尽到了本分;但主题之外,导演要讲的还有许多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