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道,弗洛伊德是一种传统犹太教的背景,而犹太教有实在的割礼传统——男孩生下来八日后便要接受割礼,以成为上帝的选民。而拉康则是处于一种天主教背景下:天主教同意为了进入人类共同体而做点什么,因而建立各种圣礼(sacrement)制度,以让上帝和人得以永远借着基督的身体——教会保持一致。其中有洗礼弥撒等等。比如说洗礼,“天主教规定,婴儿长7-8岁时就要领洗,认为领受洗礼可赦免入教者的一切罪孽,使其成为教徒”。无论如何,他们不同意割礼——这样会导致终身的缺乏。“这样天主教的人拒绝行割礼,只是内心中施行这样的礼节。这样他们把一个欠缺刻印于内心,终身不能填补。正是这样,后来精神分析学家创造了新的概念——象征性阉割,用以代替真实的阉割”。这个分析家就是拉康,他把弗洛伊德的实在阉割的理论改写成了象征性阉割理论,使得实在的俄狄浦斯情结变成了抽象的俄狄浦斯情结。
我们知道,列维斯特劳斯的《亲属关系的基本结构》对拉康来说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因为这让他重新思考了俄狄浦斯情结的普遍性,不再是基于一种对乱伦的“自然”害怕,而是被理解为人类社会的无意识构造的法律的象征功能之存在。这样,拉康找到了一种重新书写弗洛伊德的理论的方法。在这种改写中,无意识在很大程度上走出了生物学的框架,而走进类似语言学的框架中:俄狄浦斯情结脱离了自然的普遍性,而走进了象征的普遍性。为了说明象征性阉割,1953年的演讲《神经症的个人神话》中,他首次使用了“父姓”(Le Nom du Pere)这一表达,亦译“父亲的名义”。
“父姓”是指的一种象征的存在。这个父亲不是真实的父亲,而是能把母亲和孩子分开的父亲,它是一种结构和象征性元素,是父权社会下以父亲的名义所代表的东西,因而称为“父姓”。或许可以认为弗洛伊德的原始的父亲就是拉康的父性的隐喻(métaphore paternelle)和父姓。因此,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个地方,一个把儿童和母亲分开的地方。在它出现以前,孩子注意到了石祖(phallus)在母亲心目中的关键位置,他就想为母亲努力成为石祖的化身,他为了母亲试图去做任何事情,比如说取悦她,吸引她周围所有的大人等等。父姓的作用就是要毁掉孩子和母亲之间的这场游戏,这就是阉割,也就是使孩子放弃为了母亲要成为石祖的不断努力。不过“父姓”作用的成功与否在于母亲是否在法律的位置上认识父亲,并给出一个位置。
当时拉康说父姓的时候不是说实际家庭中的姓,而是说父性的隐喻。随着研究的深入,他把单数的父姓改成复数的父姓。这时他说,在复数的父姓的概念中,实际的家庭的姓仅仅是复数的父姓中的一个,也仅仅是象征性登录中的一个。复数的父姓是孩子在母语中接受的东西,也就是说是在母亲屈从于一个父性的隐喻和接受一个象征性阉割的情况下”。对于两性来说,男孩和女孩都是要放弃对异性父母的欲望,以便以后能欲望其他的男性或者女性。要注意的是,因为“父姓”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地方,因此,虽然通常是真实的父亲承担了这一象征性一面,但有时母亲也承担了这种作用,特别是在单亲家庭里面。“对于单亲家庭中的长辈母亲,重要的是向孩子定位那些超越于自身的东西,在孩子和母亲的想象关系之外,存在着另一个象征网络”。
拉康重读了小汉斯的个案,给出了不同于弗洛伊德的一种解释[5]:拉康说,小汉斯之所以不能解决阉割情结,然后用神话性的去害怕一个动物,是因为他的父亲不能够充分起到一个父性的隐喻作用。在这个个案中,父亲过分地和蔼,以至于这个孩子象是祈求一个阉割的媒介的作用。父亲给了汉斯一个感觉,他仍然是他母亲的一个小男孩,在最后个案结束时,小汉斯对他的父亲说了一句话(类似于他处在一个精神分析家的立场,给了一个解释):我现在和妈妈结婚,而你和奶奶结婚。显然地,如果这个男人仍然是他母亲的儿子,那么他就不可能起到一个父性的隐喻的作用。因此是说这个父亲不能充分允许儿子穿过阉割情结。